顧青詞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姚子奉的不耐煩，小心問道：“姚先生現在是有什麽急事嗎？”

“啊……”姚子奉點了點頭，“下午有我女朋友的講座，我一會兒還得回學校。”

顧青詞點點頭：“那就不打擾您了。”

她禮貌地和姚子奉告辭，眼珠卻轉了轉。

等田甜把她送到公交站，和田甜揮手再見後，她方向一轉，就朝著學校的方向過去。

她想見見姚子奉的女朋友。

只是現在沒有拿到許可，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見那位女士，正好下午有講座，她先去踩個點也行。

顧青詞和陳珣打了個電話，說明了這件事情，陳珣表示沒什麽問題，隨她安排。

之前顧青詞只知道姚子奉女朋友是什麽系的，卻不知道她是什麽專業的，下午的時候在講座上見到了，不由得有些驚訝。

說起來，和顧清瑯之前還有點相關的專業。

居然是心理學。

這位女士在下午的講座裏面列舉了四五個案例，然後點明了今天的主題——沒完成的，才是讓人印象最深刻的。

已經完成的作品，對於大家來說只是一個美麗或者驚讚的成品而已，沒完成的東西，實際上才是最讓人念念不忘。

偏偏人就是一種奇怪的生物，越是念念不忘，就越是喜歡幻想，越是覺得沒完成的那一件東西才是世界上最好的。

教授後來用戀愛來作為舉例，說是很多人對初戀都是這樣一種感覺，大多數人的初戀都是因為各種各樣激烈的碰撞而分開，正因為如此，之後想起來的時候才覺得記憶猶深。

執著會讓人把不堪的回憶都變得美好起來。

顧青詞坐在最後排，一開始只是抱著隨便聽聽的念頭來參與，沒想到坐了一會兒卻覺得這位教授說的東西樣樣在理，儼然聽入了迷。

沒完成的東西啊……

她輕輕嘆了口氣。

田甜這一趟的走訪並不順利，但是收獲也不是沒有的。其中最讓顧青詞意外的是田甜竟然不認識姚子奉。

雖然這樣的鄰裏關系在現代社會裏面還算很常見的關系，但是顧青詞就是覺得他倆之間應該有什麽接觸才對。

顯然田甜在這一點上讓她覺得失望了。

姚子奉姑且還能裝一裝樣子。但是田甜當時的表情是真的完全不知情。

顧青詞對這一點十分在意，又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想錯了什麽東西。末了，她看著外面深藍的雲天，目光悠遠，片刻後，又轉過身躺在沙發上，伸出手臂擱在額頭上，微微擋住一點眼睛。

顧清瑯才走了半個月而已，可是她覺得顧清瑯像是已經離開一年了一般。

她空閑的那只手，手指微微動了動，摸到了一點東西。她蹭了蹭，把那東西擠上來，又伸手拿起滑開。

手機屏幕上面有綠點閃爍，她有些沈寂地把收件箱裏面所有未讀消息都看了一遍，然後把不需要的消息全刪掉，結果收件箱裏面就僅僅剩下一條短信了。

顧青詞放下手機，翻了個身。

她想，一個電話解決的事情，為什麽現在她連電話都不敢打了呢。

這天晚上她睡得總有點不好，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眼睛下面一圈烏黑，顧青詞打了個呵欠，像個女鬼似的飄去了洗手間開始早上的洗漱。

她現在狀態有點不好，工作也變得有點懶洋洋的。

沒想到出門的時候居然又在電梯裏面看到了傅景年。

傅景年臉上也有些沒睡飽的樣子，一雙眸子微微沈著，表情不算特別好看。只在看見她身影出現的時候，些微投過了一點目光。

顧青詞楞了楞，還是對他點了下頭：“早。”

對面也懶洋洋回了聲：“早。”

顧青詞再次怔住。

實際上，在開口之前，她就已經做好了繼續被他不理不睬的準備，卻唯獨沒想過，傅景年居然應了她。

電梯就快要關上。

傅景年伸手按住開門鍵，略一挑眉：“你要進來嗎？”

顧青詞這才反應過來，趕緊小步踏進去。

上次像這樣和平共處已經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了。顧青詞實在是覺得微妙，這一天不早不晚，偏偏是在現在到來了。

她甚至覺得有些造化弄人的感覺，心裏有些感慨。

電梯裏面一片沈默，顧青詞猶豫一下，開了口：“對了——”

“對了——”

她和傅景年同時開了口，兩個人都有些詫異，片刻後，顧青詞對他禮貌地笑了笑：“您先講。”

說完這句，她心情便平靜下來。

她已經能夠毫無芥蒂地對傅景年說出“您”這個稱呼了。

傅景年一時也有些晃神。

他緩緩道：“第七八起案子，已經查出來了，的確是單純的模仿犯。”

“是麽？”

聽到傅景年這麽說，顧青詞立刻笑了起來，眉眼彎彎的：“恭喜你。”

傅景年也笑笑。

片刻後，又沈下一口氣，聲音清晰：“還有一件事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和沈聽月開始交往了。”

顧青詞出乎異常地冷靜，目光並沒有泛起任何漣漪，她倒是笑了起來，好像松了一口氣：“聽月這姑娘挺好的，爽朗大方，和她交往的話，一定會很幸福。”

傅景年對此也頗為認同：“是的。”

末了，補充一句：“我喜歡她那種真實的樣子，我也喜歡能被依賴的感覺，老實說，我挺累的。”

顧青詞明白他的意思。

這幾句話仿佛是在說沈聽月，實際上是說給自己聽的。

她承認她在傅景年面前並不真實，像是戴上了假面。而且她和傅景年平時打仗居多，依賴對方就意味著臣服和認輸，她實在是做不到。

她和傅景年有一樣的感覺。

——挺累的。

這本來應該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，可是真正說出口之後，壓根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多難過的。

顧青詞深吸了一口氣，面對著傅景年，眉眼彎彎的：“我們以後還能當朋友嗎？”

傅景年沒有過多猶豫，也對她點了點頭。

在對彼此放心不下又有所愛戀的時候，壓根沒辦法好好說話，也幾乎不會有這麽和平的時候。相反現在變成朋友，他倆還難得的並肩走出了電梯。

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。

也許他們壓根就不適合成為戀人，朋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。

爾後的時間依然是慢悠悠地度過，連顧青詞都不知道現在到了什麽時間，只時不時覺得顧清瑯這一趟出國的時間是不是有點太久了，時間搞不好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月。但是觀看時間的時候又發現，實際上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不少距離。

這個周文瑜朵就準備搬家走了，兩姐妹頭一天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，大包小包全都堆到了客廳裏面。

約的搬家公司是第二天下午才過來，到了中午的時候，文瑜朵說想最後吃一次顧青詞做的菜。顧青詞本身廚藝並沒有多好，平時做出來的東西連自己都沒覺得有多欣賞，但是現在文瑜朵卻說想要吃她做的菜，讓她覺得很是高興。

雖然這陣已經不太早了，她還是非常愉快地去買了一趟菜。

沒想到回來的時候，卻在樓下看到了搬家公司的貨車，顧青詞看了一會兒，略微皺起眉，她記得文瑜朵約的搬家公司並不是這一家，也不是這個時間過來。

不過心裏又有點不確定，她提著各種蔬菜，過去看了一眼。

搬家師傅們正從車上搗騰著東西下來，這樣子應該不是在搬走，而是搬過來。

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搬來了這棟公寓。

這對於顧青詞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，也不是什麽值得關註的事情，反正和她又沒什麽關系。她倒是沒再關註，收回視線就要往樓上走。

沒想到卻聽到背後傳來個清脆的聲音：“顧小姐。”

那聲音頗為耳熟，顧青詞楞了一下，轉過頭，立刻看到了一姑娘盈盈站在身後，臉上帶著淺笑，兩個梨渦極盡可愛。

可不就是沈聽月。

視線再往後面透過去，就能看見正垂著頭，皺眉看著手上東西一邊走過來的傅景年。

傅景年說：“聽月，你這個裏面是什麽，看著小，倒是挺沈……”說話間，他擡頭看了一眼，不過這一眼，也怔住，頓住了腳步。

沈聽月看看傅景年，又看了看顧青詞。面色猶疑。

倒是顧青詞先反應了過來，和沈聽月打了個招呼，又對著傅景年點了點頭，微微一笑：“你們這是？”

傅景年回過神來，稍稍放下手，雖然已近說過了做朋友一類的話，不過說到底，顧青詞以前是他的前女友，兩個人之間糾葛也挺多。

那段感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放得下的，對顧青詞的感情也不是輕易就能去除掉的。

他面上有點尷尬。

沈聽月笑了笑：“景年讓我搬過來和他一起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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